光明日报记者 殷泽昊 彭景晖 光明日报通讯员 王舒雯
24年前,广东崖门,银洲湖底。再强的阳光也抵达不了这里了。
两位潜水者头上的“探照灯”,深水中仅有的两个星点,随时能被黑暗吞没。
水底匍匐,摸索前进。两位潜水者,时年37岁的崔勇和他的潜伴,是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考古专家,他们正调查宋元海战崖门古战场的水下遗存。
暗流翻滚,泥沙铺卷,探照灯的光仅仅让能见度拓展几十厘米。崔勇和潜伴在湖底缓缓行进。
忽然后背一阵拉力袭来,无法继续了!直觉告诉他——是可怕的渔网!
能见度太低,只能靠摸索!没有更多救援,唯有彼此!潜伴用潜水刀,一刀一刀镇静地帮他把缠身的渔网割开,这场水下危机才得以解除。
10年后,福建平潭海域,九梁一号沉船点。
水面上,乱流中,崔勇的学生、26岁的王泽冰,用尽力气抓住救生绳。
激流把他按入水下,又将他抛出水面,肆意摆弄着这位考古专家。他丝毫不敢放松,若是放手,不知水流会将他带往何方。
来自山东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的王泽冰,是参加国家文物局第5期水下考古专业人员培训班的考古专家之一。
事发这一天,队员们两两一组,轮番进行水下考古实训。完成水下作业后,王泽冰脱下沉重的潜水设备,在船上休息。忽然紧急状况出现,为了救被海流冲远的另一组队友,王泽冰“轻装上阵”,下水救人。
就在他下水后,海流变得更加狂暴。他为救人携带的救生绳,成为他在险境中自救的工具。
20分钟后,王泽冰被救上船,被冲走的队友也被远处的作业船只救起。这20分钟,王泽冰觉得很漫长,他“似乎穷尽了毕生的力气”去抓那根救命的绳索。
在后来十多年的科研生涯中,每当遇到困难,他都会回忆这个时刻。“它凝结着我的职业荣誉。”王泽冰说,这便是水下考古工作者引以为傲的追求——冒着生命危险做科研。
这只是水下考古队伍这支“特种部队”建立30多年来的两个片段。
今年3月,当记者来到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采访时,他们中的一些年轻人正在休整。他们的脸庞,大多被江风、海风深深地雕刻过,皮肤被炽烈的阳光烘烤过,但他们的那一双双眼睛里,写满了勇敢、坚毅和纯真,写满了对知识的渴望。
正是这一双双眼睛,曾抢先在摄影机和照相机之前,第一次见到水底的南海一号、圣杯屿沉船、定远舰……代表着孜孜以求的当代人,第一次亲密接触那些封存久远的人类文明。
“中国考古01号”水下考古船
胆魄
被渔网缠、被水流冲,都是“小场面”。
水下考古专家们讲述曾遇到的危险时,无不带着爽朗的笑声:“在青岛那次,我顶着水母出水,脸被蜇得像大花猫。”“咱俩差不多。我去东极岛调查,水母给我‘描’了个香肠嘴。”
险情在水下考古中并不罕见。然而已到退休之年的崔勇,今年仍计划下水,他希望带更多后辈进入这个意义重大的领域。
水下考古究竟有怎样的魅力,能吸引着这些考古专家?
“冒险色彩”是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科技考古中心主任刘志岩的答案。是啊,谁的青春里没有一个冒险梦呢?
刘志岩自认为是幸运的,“江口沉银”的发掘之旅就是他的圆梦之旅。“江口沉银”出土了大量明末清初张献忠的金银宝藏,这是我国少有的印证宝藏传说的考古发现。在刘志岩看来,历时5年的“江口沉银”发掘过程充满着扣人心弦的曲折,电影